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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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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念還覺得這是場夢,她坐在診療椅上,呆呆地望著自己的腳。

看起來明明沒有任何問題。

所以她能不能當作今天沒有來過這裏,明明不久前她還在比賽中拿了冠軍,還完成了兩個四周跳,怎麽就不能參賽了呢?

她張了張口,發現不知不覺喉嚨啞得過分,她想說她還是準備參加完世錦賽再手術,既然現在還沒到上不了冰的地步,為什麽要自己嚇自己呢?

但還沒來得及開口,身旁一直沈默著的傅明就搶先一步:

“世錦賽你就不要參加了。”

哐當....

最後一道心理防線被壓垮。

溫念不敢置信地看著傅明。

名為理智的弦瞬間斷裂,溫念清了清嗓子,發出了一個破碎的音節。

她咬了咬牙繼續說道:“不要,我要參加。”

並不是賭氣。

她沈著臉,語氣嚴肅,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纏繞著綁帶的腳,嘴唇因為她的抿咬而泛著慘白。

從來沒有人見過溫念的這一面。

空氣仿佛結上了冰,無人開口。

只有嗚嗚的狂風用力拍打著窗戶,像是拼命在討一個答覆,一下...兩下...

把氣氛推得更加僵持。

溫念以為他們妥協了,可惜並沒有。

她先是聽見水筆滑落的聲音,這是傅明的習慣,隨身帶著筆和她的訓練簿,邊走邊記錄。

老傅的轉筆技術很好,在冰上滑行都能保持,但這一次卻掉了。

“我不會把你上報到世錦賽的名單,總教練那邊我會跟她談,小吳你盡快安排她進一步的治療。“

傅明甚至沒有看溫念一眼,不容分說地做著安排。

就像是沒有聽見溫念的拒絕,沒有看見溫念的反抗。

這與往日的傅明大相徑庭。

“老傅!我說了沒事!我不是剛剛才拿了冠軍嗎?”

溫念起身抓住傅明的胳膊,不敢置信地開口,希望能軟化老傅的態度。

但沒有。

以前不管是她撒嬌還是發脾氣,傅明都會哄著她。

這一次卻沒有。

從她最初的激烈反抗,到恢覆冷靜,傅明就好像什麽都沒看到一樣,不為所動。

溫念徹底慌了。

面前有一道隱形的屏障將她隔絕,無論她大聲呼喊還是手舞足蹈,都得不到反饋,傅明恍若不覺。

“鬧夠了就聽醫生的話。”

鬧?

傅明覺得她在鬧?

溫念意識到自己前面說的撼動不了傅明,便換了個方向:

“你覺得總教練會同意嗎?這是影響到冬奧名額的事,如煙外賽狀態一直不穩定,星月傷勢還未痊愈,這根本不是你能夠說的算的事情。”

這一次她說得很慢,一字一句,十分冷靜,偶爾忍不住想要抽泣的時候,溫念都會停頓下來,不讓情緒影響自己。

她覺得這個理由很充分。

她沒有在鬧。

傅明背對著她,正對著大門,聽完溫念說的話後依舊沒有回頭。

“老子管她同不同意。”

強硬的,甚至蠻不講理的態度讓溫念眼眶再次泛酸。

這根本就不是她認識的傅明。

大門打開,傅明走了出去,頭也不回。

再次安靜下來。

吳醫生看著她,嘆了口氣,想要出言說點什麽,又沒有開口。

溫念現在不需要安慰,她甚至不想聽見任何聲音。

過了不知道多久,門再次打開。

溫念沒有回頭,她的視線始終保持在一個方向,實際上卻早已失了焦。

她對來人並不好奇,也早已失去力氣關心。

“小念。”

很溫柔的聲音。

久違而又熟悉。

以為哭幹的淚水再次溢出,溫念沒有擡頭就撲進了來人的懷裏。

是她的母親。

溫月尋應該已經聽說了事情的經過。

“先去醫院再做一遍全面檢查吧,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。”她沒有再刺激寶貝女兒。

這句話總算讓溫念回過了神。

是的,說不定還有回旋餘地呢?

這一次她很乖巧地跟在母親和吳醫生身後。

"疲勞性骨折。“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醫生看著x光片,頭也不擡地回答。

和吳醫生的診斷一樣。

溫念不信邪,想著或許還能有別的辦法。

可惜沒有。

“都已經這樣了還不安排手術,還想著比賽?腿是不想要了嗎?”

中年醫生的語氣甚至比吳醫生還要強烈。

讓她們啞口無言。

中年醫生看著她們,手指敲擊著桌面,表情看起來如果溫念敢繼續堅持,他會當場把她送進手術室。

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環繞,明明來來往往是形色各異的人,最後映在眼底的仍只是無盡的白。

無助而淒涼。

“現在安排手術最快能安排在下周,怎麽樣?早做早恢覆訓練。”

中年醫生見無人回答,扶了扶眼鏡,“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嗎?總要做的。”

“好的,我們做。”

是母親的聲音。

溫念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句“媽媽。”無法接受母親也“背叛”自己。

溫月尋朝她搖了搖頭,示意吳醫生幫忙安撫,急匆匆跑去繳費。

她想要抓住母親,溫月尋卻好像事先預知一樣讓她撲了個空。

“你知道老傅為什麽那麽堅決要讓你動手術嗎?”

吳醫生問道。

她不知道。

她和老傅之間做決定向來是互相尊重,從來沒有見過傅明如此專斷。

“他有跟你講他為什麽退役嗎?”

“因為一直得不到相應的資源,加上年紀大了?”

這是老傅總是在她身邊念叨的,沒想到吳醫生笑著搖了搖頭。

“腳踝疲勞性骨折。”

溫念呆呆地張著嘴,片刻才用手捂住。

她第一反應是吳醫生為了騙她動手術編的故事,但吳醫生大概也猜到她會這麽想,無奈地說:“你每次有點小傷,老傅就老帶著你往我這跑,你以為原因是什麽?”

就是怕重蹈覆轍。

“當時他也像你,年輕氣盛,覺得沒什麽大礙,一拖再拖,最後只能草草退役。”

溫念低著頭,想了想每次老傅說起退役時遺憾的表情。

她咬著唇,如果真的是這樣,她可以理解老傅,但這畢竟是她自己的職業生涯。

溫念腦子一團亂,她清楚知道身體是自己的,不能當做賭氣的籌碼,另一邊只要一想到她不能參加世錦賽,又希望自己今天沒有來過醫院。

溫月尋交完費,醫生就直接安排好了手術日期,為了防止溫念反悔,甚至直接讓她住進了病房,這幾天不允許她再回去上冰。

明明早上她還在訓練,甚至四周跳都發揮得不錯,一晃眼就成了重點保護對象被關在了醫院。

她看著母親打電話取消了這幾個月所有的演出安排,默默嘆了口氣。

就這麽妥協嗎?

不,當然不可能。

裝乖在病房呆了一晚上後,溫念以想要吃隔著五條街的炒酸奶為由,把母親支開,偷偷跑去了體育館。

但她自以為躲過了老傅就算安全,卻被崔凡攔在了門口。

“誒!老傅可叮囑過了,誰看見溫念都不允許她上冰!”

老傅準備工作居然做得那麽周到!

難道所有人都知道了嗎?知道她不能參加世錦賽?怎麽可能,老傅怎麽可能一晚上就說服總教練。

她剛要開口,崔凡就出言想勸:“不是我說你也真是,你現在有時間跑來練冰還不如早點住院早點恢覆,離世錦賽還有一個月呢,你四周跳都撿回來了還擔心什麽!”

看來崔凡不知道她開刀就趕不上世錦賽。

“老傅怎麽跟你們講的?”溫念狐疑地看著崔凡。

“說你訓練的時候腳崴了要靜養一段時間啊。”崔凡不明所以。

溫念張了張口,想要告訴崔凡真相卻又收了回去。

她說了又能怎樣呢?

這是個兩難的選擇,多告訴一個人就是多讓一個人擔心。

何況告訴崔凡又有什麽用呢?

“溫念師姐,你怎麽過來了?”剛出來的梁星月也看到了溫念。

“傅明教練說你要多修養的。”

溫念嘆了口氣,看著全部被傅明當槍使的同伴們,無奈地低下了頭。

“我沒什麽大礙的。”

她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恢覆訓練,不可能因為他們的幾句話就掉頭回去。

沒想到一向柔柔弱弱的梁星月態度卻很堅決,看起來就好像傅明附了身。

“師姐,不可以的。”

溫念知道梁星月經歷了很長時間的傷病,也擔心自己刺激到她,只能好好聲好氣跟她說:“我自己的身體,我清楚的。”

然而梁星月並沒有因此放過她,如果不是她還提到了世錦賽,溫念甚至以為她知道了真相。

“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。”梁星月聲音還是輕輕的,可一字一句說得有力,“你現在可能覺得沒什麽,但一個不小心傷就會跟著你一輩子。

在你之後每一次上冰的時候都成為你的阻礙。”

溫念被她說得啞口無言。

她知道梁星月是想到了自己。

“你知道我這麽多年來最開心的一次是什麽嗎?”

其實溫念沒做好和梁星月談心的準備,她自己現在都過得一團亂,根本無心去和她說些什麽。

但她還是在聽完梁星月的問題後,搖了搖頭。

“是三年前我剛進隊,教練帶著我看你跳3A的視頻練習,當時我雖然摔了好多次,可教練跟我說,我的動作已經對了,只要重心再穩一點就可以。”

溫念有些詫異地擡眸看著梁星月,小姑娘說到這時,已經有淚水在眼眶打轉。

“我那時候真的以為我要成功了,所以很開心。”

但在她說到很開心三個字的時候,卻哽咽了。

“可我也是那時候把自己練傷的,那個傷一直伴隨到現在。”

眼淚順著臉頰滑下,梁星月趕忙低頭,不想讓溫念看見。

“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休養。”

她頓了頓,還是悄聲開口,她的聲音本身就不響,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又刻意放低了音量,可溫念還是聽見了:

“我很羨慕你有這麽好的教練。”

那天溫念沒再堅持著走進體育館,她也不知道傅明有沒有看見她。

最後溫念還是回了醫院。

對因為找不到她而一臉焦急的母親只說了一句話:

“我下周會做手術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名額會有的,金牌也會有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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